2月末到3月初，京華時報多名記者進入5家餐具消毒企業(yè)：餐潔仕消毒餐具公司（朝陽區(qū)孫河鄉(xiāng)上辛堡村），綠源潔美消毒餐具廠（朝陽區(qū)黑莊戶鄉(xiāng)四合莊村），康興餐具消毒公司總廠（朝陽區(qū)黑莊戶鄉(xiāng)大魯?shù)甓澹?，康興餐具消毒公司分廠（豐臺區(qū)長辛店鎮(zhèn)蘆井村），潔潔餐餐具清洗消毒中心（朝陽區(qū)十八里店鄉(xiāng)老君堂村），目睹了這些企業(yè)將餐具消毒并送到餐館的全部生產(chǎn)過程。
　　這5家消毒餐具廠的清洗流程大同小異。
　　餐館里已經(jīng)使用過的餐具被運回廠房后，員工會將餐具內(nèi)的殘羹剩飯倒掉，并進行初次的人工手洗。隨后餐具在洗碗機中經(jīng)過粗洗、精洗兩道程序后，進入高溫烘干消毒階段。上述工作完成后，洗凈的消毒餐具會由工作人員手工分裝封口，再被送上餐桌。
　　京華時報記者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，在這一系列的清洗過程中，大部分環(huán)節(jié)存在著清洗不徹底、操作不正規(guī)等問題，灰塵等物的二次污染也完全沒有避免。
　　這些企業(yè)生產(chǎn)的消毒餐具并不衛(wèi)生，問題尤其集中在分裝階段，部分員工上完廁所后直接赤手將已消毒餐具殘留的污漬摳下，或存在封裝過程中抽煙等現(xiàn)象。
　　清洗　　趕流程　　餐具殘留污漬很少返工
　　2月23日，記者以打工者身份進入位于朝陽區(qū)上辛堡村的餐潔仕消毒餐具公司工作。在餐潔仕消毒餐具公司內(nèi)，洗碗機旁放有兩個長約1米、寬約50厘米、深約50厘米的水槽。金杯車剛運來的數(shù)十筐帶有殘羹剩飯的餐具摞在一起，廠房內(nèi)地面放著多個盛有消毒水的筐子，布滿泥水的瓷磚地面上，多名工人穿雨靴工作。每天早上8點，清理工作開始。工人在水槽中用抹布對餐具進行簡單抹洗后，“人工清洗”過程即完成。
　　需要清洗的餐具有盤子、碗、水杯和茶杯，一名員工說，最難清洗的是水杯，“水杯比較深，有時候手指伸進去夠不著底?！?/span>
　　每天上午，會有一名員工向兩個水槽中添加清洗液。若在清洗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清洗液濃度變低，洗碗工會往水槽中再添加去漬粉、浸泡粉和洗潔精以增加濃度。
　　人工清洗完后，工人會將盤子放到一邊，碗放到一邊，分類裝筐，再被一名工作人員放進傳送帶送入洗碗機內(nèi)清洗。
　　洗碗機噴射水霧，將餐具沖洗兩遍，之后餐具被傳送帶送入高溫烘干機烘干消毒。在餐具進入烘干階段的傳送帶邊，會有一名員工負責將位置不正的餐具擺正，將碗里的水倒掉。
　　“如果你手快來得及的話，還要把碗拿起來看看，沒洗干凈的地方就用手抹掉?！崩习宥趩T工。
　　一套餐具有盤子、碗、勺子、水杯和茶杯各1只，只有盤子、碗和水杯會進行高溫烘干消毒機消毒。
　　餐具從進入高溫烘干機到取出，全程一次需約3分鐘。玻璃杯烘兩次，碗、盤子烘一次。為了加快烘干進度，工人們將高溫烘干機頂部的蓋子打開，勺子在清洗程序結(jié)束后直接被放置在消毒機上方烤干，不時會有員工過來赤手翻動，以便所有勺子都能受熱。
　　記者看到，餐潔仕消毒廠內(nèi)清洗的碗、盤子和杯子中，時常有污漬殘留。烘過兩遍的筷子不僅水跡斑斑，還殘留著菜葉等食物殘渣。在分揀餐具過程中，餐具若掉在地上，工人直接拾起放入筐中。
　　雖然老板口頭要求將沒洗凈的盤子揀出來，但為趕速度，多數(shù)員工并不會特別留意經(jīng)過洗碗機的餐具是否干凈。如果餐具不是特別臟，工人會直接用手或手套擦拭后放入箱中。實在無法擦掉的餐具才會被放入筐中等待重洗?！澳銈儎e動不動就把洗不干凈的拿出來，能擦掉的盡量自己擦掉，有些東西就是洗不干凈，哪有都洗得干凈的?！毕赐牍そ?jīng)常對分揀餐具的員工說。
　　經(jīng)過高溫烘干的餐具由工人取出后等待分揀入箱。除了最初的一遍人工手洗，其他清洗流程中，絕大部分工人從不戴手套。一名工人稱，戴手套取餐具速度慢，會拖延清洗速度，被老板責備手腳慢，“戴手套不方便，空手拿比較快，再說老板也沒讓我們戴，也沒給我們發(fā)?！?/span>
　　在另一家餐具消毒企業(yè)位于朝陽區(qū)黑莊戶鄉(xiāng)四合莊村的綠源潔美消毒餐具廠，每天中午司機會從各個餐館把臟碗盤送回廠房，由工人們手工分揀并將碗盤分類裝筐。分揀之前，工人們會戴上膠皮手套，外面再套一雙被油漬浸得發(fā)黃的棉線手套，并穿上厚厚的膠皮雨衣。
　　與餐潔仕不同，綠源潔美消毒廠并不事先抹洗餐具，而是直接將其送入洗碗機清洗。
　　綠源潔美消毒廠的洗碗機洗一遍餐具，需要2分鐘時間，程序與餐潔仕相仿，也是清洗消毒烘干。餐具中，只有碗、盤、茶杯過洗碗機，筷子、勺和玻璃杯均放置一旁，由人工手洗。所有餐具清洗一遍后，就由工人搬至分裝間，等待第二天早上的分裝。臟玻璃杯則會留至第二天清洗。
　　廠內(nèi)共有8個工人，并沒有明確分工。所有的工人上午分裝、下午分揀，整個清洗過程并沒有任何消毒措施，也很少洗手。“人太少了，大家只能什么都干?！崩习迥镎f。
　　洗碗機將餐具清洗一遍，并不能把所有餐具都洗凈。在康興餐具消毒公司和綠源潔美消毒廠，已經(jīng)用洗碗機清洗過的餐具中有一部分餐具仍殘留著米飯、玉米粒、辣椒末等食物殘渣。有些杯子里塞著塑料袋，杯壁上還留有淡黃色的油膩、黑點。
　　這些碗盤多數(shù)不會再過一遍洗碗機，而是在工人們的“手工清理”下，將這些消毒餐具變得明亮潔凈，包裝好后又被送往餐廳。
　　玻璃杯　　對光透明便過關(guān)
　　在潔潔餐餐具清洗消毒中心，玻璃杯經(jīng)流水線清洗完成后若未洗凈，工人就使用抹布直接擦洗，“對著光（看起來）比較透明就行了”，一個女工說。此外，工人們吃完午飯后，就把飯盒直接放在洗碗機的浸泡池內(nèi)清洗，并在里面涮洗抹布。
　　綠源潔美消毒廠里，兩個工人雙手拿著裝玻璃杯的筐，在水槽里左右晃動筐子淘洗玻璃杯。每筐杯子有64個，洗一遍總共只需1分鐘。洗完后，工人們將杯子送進洗碗機中烘干，等待分裝。
　　筷與勺　　淘洗兩遍即封裝
　　與上述餐具不同，筷子無法經(jīng)洗碗機清洗，一般由人工手洗。“筷子沒法過洗碗機，太輕了?！币幻G源潔美的工人說。
　　在綠源潔美消毒廠，一名工人將揀好的臟筷子倒進一個裝有清水的大箱子，用雙手揉搓近兩分鐘，將殘留物大致洗凈。之后筷子被放入一個有消毒液的箱子再次淘洗差不多兩分鐘。這兩個環(huán)節(jié)完成后，筷子就算洗干凈了，被放置在一個高約1米、長約1.5米的架子上晾干。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美發(fā)店常用的大功率電吹風會出場，一名工人拿著電吹風將放了一夜的筷子吹干，之后就送進筷子包裝機包裝。
　　勺子的清洗和筷子同時進行。勺子淘洗過后，會通過洗碗機一體的高溫消毒機烘干，便和其他碗盤一起搬進分裝間分裝。
　　在康興餐具消毒總廠內(nèi)，工人先將筷子放在放有消毒液的水盆里清洗，之后再放進一個更大的放有消毒液的水盆里，工人戴著手套用手攪上幾遍后撈出來，之后放進一個清水盆涮洗。
　　雖然清水盆里的水已經(jīng)變成橙黃色，但清洗過程在此止步。之后筷子會被放在屋子里晾一會兒，再由封裝筷子的工人放在烘干機上烘干，再用機器封裝。
　　其他兩個消毒餐具廠的洗筷子過程大致相同，均為工人手工簡單淘洗后晾干即可。其間，上述所有的消毒餐具廠家封裝筷子時，都是工人赤手操作，沒有手套、口罩等基本衛(wèi)生防護用具。
　　除水分　　土地晾曬已消毒餐具
　　記者在綠源潔美消毒餐具廠暗訪期間，發(fā)現(xiàn)該廠在生產(chǎn)旺季期間，許多餐具來不及用烘干機烘干，工作人員將筷子和部分玻璃杯放置在村中的土道上曬干。一名工作人員稱，產(chǎn)量大時他們經(jīng)常會把餐具放在室外進行晾曬，“這樣只要半天就能曬干，太陽不是也能消毒嗎，這樣也算消毒了”。
　　在該餐具消毒廠門外，不少玻璃杯和已經(jīng)消毒過的筷子被分別放置在塑料箱中，放置在餐具消毒廠門前的土路上同時進行晾曬。
　　晾曬過程中，不時路過的車輛將地上的塵土揚起。餐具經(jīng)過兩三個小時晾曬后，不少杯子已經(jīng)落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土，而筷子也不再像剛洗完一樣干凈。
　　而在餐潔仕消毒餐具公司，所有在上午已經(jīng)進行過清洗的筷子會在廠內(nèi)一個角落放置，直到第二天上午筷子才會進行包裝。記者看到，負責進行筷子包裝的工人會用手拿起筷子檢查是否已經(jīng)晾干，很多時候，這名工人都會抱怨，“又沒晾干！”
　　分裝　　赤手塑封二次污染
　　在餐具通過洗碗機進行清洗過后，已經(jīng)消毒過的餐具還需由工人手工分裝成套并塑封，但在此過程中，以上5家消毒餐具企業(yè)的員工大部分為赤手進行塑封，甚至有員工邊抽煙邊分裝。
　　套包裝　　全部赤手從不消毒
　　在綠源潔美消毒餐具廠內(nèi)，每天早上8點半簡單清掃后，6名女工進入分裝車間，把前一天下午分揀好的各式餐具配套放置在印有“綠源潔美”字樣的塑料袋中，由老板娘進行封口，之后放進熱縮機中排出袋內(nèi)多余的空氣。
　　工人們的“工裝”非常簡單：一雙雨鞋、一條圍裙。所有工人的圍裙、雨鞋全部堆在一旁，這些圍裙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，摸起來發(fā)黏，“這些都沒時間洗”，一名工人說。
　　開工前，有的工人在洗碗機的水槽里洗下手，大部分則不洗,直接裸手拿起碗盤分裝。一名工人從廁所走出后并未洗手，直接提著褲子走進里間，拿起盤子繼續(xù)分裝。
　　待分裝的餐具中，有不少餐具上仍殘留著尚未洗凈的污漬。記者正打算將臟的餐具棄置一邊，被旁邊的女工一把搶過，“這塊地方用手摳摳就行了，不用再過洗碗機了?！?/span>
　　成堆的碗盤旁，隨意擺放著幾塊抹布，臟得已經(jīng)看不出以前的顏色?！耙桥K了，就用抹布擦擦干凈再裝袋?！崩习迥镎f。餐具封裝時，她的嘴里還叼著一根香煙。
　　同時，外間一名工人正將分揀好的臟餐盤送入洗碗機，右手也夾著一根香煙。老板和其他工人對此視若無睹。
　　工人們在分裝餐具的同時，還要搬運裝滿的塑料筐。在搬運過程中，手上經(jīng)常會沾有不少污垢，但工人們均未洗手或消毒便繼續(xù)回到工作崗位分裝餐具。
　　遇污漬　　抹布擦拭免重洗
　　在康興餐具消毒總廠，記者與另外一名女工負責分揀杯子。在分揀過程中，女工給記者一塊抹布，告訴記者遇到臟的杯子就用濕巾或洗好的布擦拭即可。若殘存物實在擦拭不掉，杯子會被要求重洗，“沖洗浪費水電和時間，能擦掉的就盡量擦，省得重洗”。工作一段時間后，白色的抹布已經(jīng)變成淡黃色。
　　分揀完畢后負責包裝工作的八九名工人中，記者發(fā)現(xiàn)只有一人戴著塑料膜手套。記者與其他工人在多次搬運塑料筐后，雙手很快變臟，但并無人洗手。
　　只要傳送帶啟動，記者每秒平均要往傳送帶中放3個杯子。傳送帶不停，工作就不停。當一套餐具中的碟子、杯子、小碗、茶盅、勺子被放齊后，這套餐具已到封裝處。封裝機軋口后經(jīng)高溫壓縮使餐具包裝看起來緊湊。之后，裝箱工人開始裝箱。
　　有巧招　　手蘸口水摳污漬
　　在餐潔仕消毒餐具廠，有的污漬無法摳下，一名老年工人發(fā)明了蘸著口水將污漬擦掉的方法，“污點烘干后沾得緊，摳起來太耗時間，蘸點口水軟了好摳”。在打開包裝袋的過程中，部分工人則蘸著口水捻開包裝袋，再將餐具裝入袋中。
　　一次包裝時，消毒餐具廠老板發(fā)現(xiàn)餐具套裝缺少一個水杯，隨手拿起一名工人喝水用過的杯子放入包裝袋中。
　　遇故障　　滿手油污分揀餐具
　　2月27日下午，潔潔餐餐具清洗消毒中心流水線的3條傳送帶中，有一條出現(xiàn)裂縫并逐漸擴大，一名洗碗工與車間主任及記者一同更換新的傳送帶。
　　新?lián)Q的傳送帶經(jīng)過簡單擦拭后，流水線恢復正常工作。記者看到，新的傳送帶上仍然有未擦干凈的灰塵，另一條傳送帶兩側(cè)上還留有工人的腳印。修理過程后，工人小王滿手油污，但他只是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，繼續(xù)分揀餐具。
　　偶爾也有工人戴著手套進行操作。廠內(nèi)雖然有2名女工戴著毛線手套分揀，但手套上已沾滿污漬。
　　對于工人在分揀餐具的過程中不戴手套，或者發(fā)現(xiàn)污點后用手直接摳掉、以減少反復清洗過程的行為，上述各家消毒餐具廠的老板并未阻止。
　　此外，在裝箱過程中，部分餐具的包裝被擠破，但仍被送入餐廳。